刘海帮工
刘海年青智慧，手快腿勤，精通各种农活，很多事情难不住他。店主让他当了个领头的大店员。这位店主相信刘诲是从那年栽秧开始的。
谷雨一过，就到芒种，栽秧、割麦两端忙。开秧门这一天，天才麻花亮，赵店主备办了上好的酒菜。这也难怪，栽秧帝王刈麦官，推扒扔草锅上端。栽秧手大似帝王，理应款待得好。鸡叫三遍，天色大亮。十个名家、快手，摇摇摆摆地来了，刘梅也跟在后头。赵店主迎到厅前，抬头一看：咦，怎咧有十一个人？
刘海年龄最轻，生得矮小，还留了个小花招的头，黑乌乌一络头发披在脑门上，真个貌不惊人。
赵店主一时嘴里不好说，请大家坐定今后，板着脸开了腔，问刘海：
你一天能栽几许呢？
刘海笑嘻嘻说道：偷偷懒，三亩三；加加油，四亩能到头；出出力，可栽五亩一！
他话才说完，大厅上像滚了粥锅，唧唧喳喳，议论纷纷。那时，栽得最快的好手一天也栽不到三亩田。再说，这是硬碰硬的工夫，就地见高低，举手看分晓，说大话必有真本事。
赵店主眨巴两眼，说：要栽得好才行呢！扁图快，不顶用。
你要栽成什么样子？刘海问。
店主说：反正一条线，没得滂棵①；一塘八九棵，四寸半的档子。
刘海说：这轻易！
酒足饭饱，店主邀请栽秧手来到田边。下趟了，别人见刘海口出大话，不知真本领究竟怎样？又不敢占他的先，拱拱手，让他栽头趟。刘海摇摇头，不愿承诺，情愿结尾一个栽插。这是他智慧的地方。俗语说：强中更有强中手嘛！
刘海夸下诲口，消息传到全村。没几许事情的老头、老太，抽时间来看两眼的耕田人，把一条田埂全站满了。
刘海不慌不忙，最后一个下田。他哪里是栽秧？只见他头连点直点，腰板一弓一弓，两只手就像靖蜒点水，看起来不太快，实骨子干劲足、后力大，心不慌，气不喘，脸不红。
外行看热闹，老手看门道。围观的人个个是内行，人人心里有把尺。看着看着，很多人鼓掌打巴掌地喝采。只见刘海赶过了十名栽秧手，头一个栽到田边。他栽的秧：横看，竖看，斜过来看，都是笔挺一条线。店主直看得砸嘴吐舌。最后光脚下田数数秧棵，每塘八九不离十，巨细都是四寸半档子，这才心服。
光阴过得快，转眼过了年。春全国种时刻又到了。刘海看看雇来的几个店员：百来亩田就靠这几个人，既要种田耙地，又要下种施肥......累得黄汗淌，黑汗流，人瘦了，背驼了，吃没好的吃，睡没好觉睡，心里着实不忍。这天晚上，大家睡在床上。刘海说：按理，要下三亩多小秧才够栽。连日辛苦，你们明天都歇息，睡个好觉。俗语说：白日杀个猪，不抵晚上打个呼。我一个人就够了。五个店员听罢，心想，他是领头的大店员，乐得听他的，都同意了。第二天，不到天黑，刘海早早收了工，几个店员一看，他只下了三分田的种，就那么一长候，哪里够呢？又不敢问他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太阳没下山，店主到田头，眯着老鼠眼，撅起老鼠胡，上七下八的胡子捻断两根，气得连声喊：刘海，刘海！
刘海一脸笑，来到他身边。
千斤担子在你身上，百来亩田靠你呢？三分田的种子就够啦？太阳老高就下工啦？乱来人嘛。唉！
够、够、够，你到栽秧时候看唦！我是替你计划呢。省你的钱，省你的工！
今儿是三月初十，你记着跟我说的这番话！
说一句，算一句。刘海从不做孱头②！
赵店主见他把话说绝了，不好再启齿。
昨日目前大区别。今年栽秧，不用请栽秧手了，上门找工做的都回掉了。猪圈里的那只大肥猪也没宰，是省了钱，省了工，免得还着实不少。说也希奇，赵店主省了工钱、饭菜，心里并不兴奋，为什咧？秧棵太少。比方：一块四四方方的二亩田，只栽了五簇秧；四个田角落栽好了，田当中再栽一撮。
这个刘海，可恶！可恶！赵店主心里骂，面上却不敢冒犯。刘海见他又眯起老鼠眼，皱着扫帚后，晓得他心病。便说：这叫梅花秧，不要看它少，经打呢！收稻时，你看唦！
刘海这个人，吃软不吃硬。店主摸到他的性情，一肚气不好爆发，只有苦着脸，嘟着嘴，耐着性子求他：去年收七百一亩，今年怕要打对折，日子怎过呢？说着，挤了几滴眼泪水。
今年不会比去年少。少了，工钱一文不要。刘海说。
赵店主吃了放心丸。众店员脸朝黄泥背朝天的日脚，今年只过了三朝，便万事大吉，一个个全说刘海做了好事。
八月秋风起，稻子眼见一天天黄熟。刘梅早早关照众店员：今年大场不能小，和往年一样做，最好再大些。
大家放眼一看，稻穗头倒不小，惋惜一亩田就那么儿簇。能收几许？实在用不着那么大的场，但锄不过领头的，只好依他的话做。用了三天功夫，才把大场做好。几百斤重的石碗子压了又压，老黄牛拉了又拉，大场做得着实平整、光鲜。
大场做三天，割稻却只要两个时辰，一百零八亩田的稻全放倒了。一个个店员笑得合不拢嘴，连声说：真快当！
下半天，扁担不上后，每个人腰里挟一把，肩上扛一捆，几个往返，田里的稻全部登场。大伙儿打着号子说：真快活！
有人不快活，气得百翻眼，饭也没有吃，腆着个田鸡样的大肚子，出门去了。他是哪一个？赵店主，眼不见为净嘛！
店主奶奶比他开窍，这个妇女有心计，看出刘海为人干事有些蹊跷，不是那种浮躁不实之辈，仍是顺着他的好。中午，做了六样头饭菜。打了三斤酒；晚上，掼稻前吃晚饭，又是四菜一汤。大碗酒、大块肉，刘海等人吃得舒惬意服。
亮月当空，店主奶奶打发四个佣人也来加入，连刘海一共是十个人，在五张稻架子前掼稻。每个人掐一把稻在手，只听刘海高声叫道：掼一掼，千箩万担！
大场上，只听得劈劈啪啪像炸豆子，大伙儿手里的稻粒子直向下掉，掉了另有，另有再掼......咦，今年稻子赖秸呢！掼了另有，再掼，仍是有！八九个人偷眼看刘海。他正搏着袖子，笑嘻嘻地掐紧稻把喊：掼一掼，千箩万担！
店主奶奶躲在楼上，偷偷朝下望。稻架子移了几处，大家手膀子发酸，地上的稻子慢慢地就铺满了，不晓得哪块来的这么多！刘海见大伙儿累了，连声喊：歇息，歇息。自己带头，一屁股坐在稻架上，抓了一把破芭蕉扇子啪哒，啪哒一阵扇。
刘海停了手，众店员和四个佣人都跟他学，纷纷坐在稻架上。
店主奶奶瞥见满地是黄灿灿的稻谷，心里像吃了蜜糖，正在自得，见大家不掼了。她顿时开了窗子，探出头来，向下边直喊：再掼一掼，再掼一掼！
先是没人理她，刘海装作没听见，别人也就不起程。
再掼一掼，再掼一掼唦！店主奶奶贪心大发。
刘诲呸了一口，大叫一声：人心不足，倒退到八百。
地面的稻子顿时薄了一层。
最后过秤，收了八万六千四百斤，一百零八亩田，每亩方才收足八百。
②展头，说话不算数的小人。
